天空似乎有些不對，不止天，還有四周的氣，甚至整個魔境與水煙而言，都感覺有些不對。水煙徐步至七重坪的時候，疑慮地瞧了瞧四周，今日眼前的景象總叫她覺得不大舒坦。

到底是景物有變，還是她的心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？

“北華？”

沒有見到意料中的人，反而是面色蒼白的北華騰雲而來，素來清冷的面容竟是衣衫勘破，發冠束起的尾端略顯淩亂，一身狼狽，他這是怎麽了？

不及問話，北華已率先躍下雲頭，氣息虛弱，一雙眼睛卻是明亮奪目得很，而翻手之間，掌心露出一樣極為熠熠生輝的物件。

“天月珠！”

水煙定睛驚呼，彼時北華一眼都不看她，只倏然揮手，默不作聲地將神界至寶送到水煙的面前，而下一刻，他便默然側身，立即騰雲要走。不想水煙有了上次的教訓，也不顧收起珠子，立即就拽住了北華的手，險險攔住了他的去路，問道：“你要去哪？”

“放手！”北華猝然大喝，不覆平日的淡漠。

“不放！”水煙賭氣道。

“我要你放手！”發力怒揮，拂袖的動作裏帶著無盡的焦急。水煙感覺到北華的不對，言辭也不禁急切，“天月珠，你是如何得來的？！”

彼時天雷大作，無需北華回答，就見原本還安寧的上空已是雲滾密布，銀甲亮盔，鋒戟利劍，樣樣瞧得水煙無比眼熟得緊。

尾隨北華而來的竟是天兵天將！

“不關你事。”

此刻，已然虛弱的北華硬是站在水煙的前頭，擋住了她的身型。看著他站立不穩的背影，水煙的心裏五味雜陳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，他也一直是這樣擋在自己的身前麽。

“笑話，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，你這個神界帝君才給我站到一邊去。”本就疲憊單薄的北華，被水煙從後一拽就拉到了後頭。蔚藍的瞳眸狠戾地瞪著浮在半空的一眾神界將領，天兵天將，地門那戰，她因動用了七魂鬥煞陣而法力大失，生生被他們以天帝賜予的縛仙鎖所擒。

不過今日不同往昔，水煙現下若想要報那被擒之仇，簡直易如反掌。

“戰將天霖，許久不見了。”

被水煙點名的為首男子，身材魁梧，炯炯有神的雙目俯視著底下的一男一女，他自然認得說話的人，神界的上古神坻，六界開荒之初的水神水煙上神，對方的仙法自是不敢小瞧忽視。實則當年若非手持天帝法器，他們也未必能擒住力量纖弱的水煙上神。

不過礙於對方已然叛離神界，做了魔界尊者，天霖說話仍是威嚴驚天。

“今日吾等是追緝北華帝君而來，還請外人不要插手。”

水煙冷笑，“哼，你們要在神界怎麽追都不幹我的事，不過既然追到魔界來，我就不能不管。往日還是上神的時候，任你們欺淩，如今我做了魔界魔尊，難道還要向你們這些天庭卒子惟命是從不成。”

“你堂堂神界上神不做，墮落到這魔界，才叫我們鄙夷！”

“住口！”

天霖蹙眉一喝，瞪回了放話的天兵。雖然他也不恥水煙的行徑，可是對方的厲害擺在那裏，既是他也不敢隨意挑釁。倥傯間，卻不想空中何時湧出一股清泉，水流繾綣匯成鋒利的劍，一擊擊中在小兵的胸口，當即叫他昏厥過去。

“上神這是何意？！”

一時脫口而出，天霖正對上底下女子一個陰冷的擡眸，霎時渾身一震。

“天霖，你手下的兵將可是越發不如從前了，不止不曉得如何管住自己的嘴，就連術法氣力也遠不如我這個神界叛逃之臣吶。”

少頃，天霖強定下心神，改口道：“你已經離開神界，是天帝慈悲才未派人來追捕你，否則即是躲在魔界，你又如何能過得如此安穩？如今，你不思感恩，卻還對神界心存怨懟之心，重傷天兵，莫非你要明與神界反目不成？！”

“仁慈？”水煙輕捋過耳邊的發絲，“他的仁慈就是派你們來追捕自己的孫兒？呵，天帝倒還是真真的鐵面無私。”

天霖說的愈發大義凜然，“北華帝君擅自偷取神界至寶，即是天帝也要大義滅親，若然上神能將天月珠及北華帝君交給我們，或許天帝看在帝君知錯得改的份上，尚可輕饒於他。”

水煙張嘴欲喝，卻是北華只身上前，冷冷道：“讓開，我同他們回去。”

可惜一早就扣住他手腕的水煙，瞥過他面冷心熱的容貌，半點沒有放人的意思，“想走？你怎麽也該問過我同不同意。”

“我說過，我和你永無往來。”說話間，北華的眼眸卻絲毫不與水煙接觸。

水煙笑道：“你要不要和我往來，姑且是你說了算，可我要不要和你往來，自然是我說了算。北華帝君在神界風光慣了，可惜，現下這裏是魔界，你在我面前耍什麽帝君風範可沒有半點用處。”

水煙封住了北華的動作，霎時拂袖之間，瞥向天兵天將的神情裏，夾著寒晶中的冷冽冰涼。

“今日，北華和天月珠，我都要定了。”

語落，魔界蒼穹大地，視野所及之處竟皆是雨滴垂落，水珠並蒂，時而相融，時而相離，頃刻所有人皆被清水包圍，滴水不漏。而雨珠點點裏，將水煙自信默然的臉色映照其中，連帶那傲視群雄的口吻。

“你們若想帶他們任何一個走，就先化去我的元神魂魄。”

明明女子站在底下，可天霖瞧著四周的雨珠，只覺得她傲睨一世，但身負天令，天霖到底凝眉一蹙，發令道：“動手！”

水色的屏障漣漪波瀾，層層不停，一排又一排的天兵將領持械奮力刺破女子設下的屏障，氣勢如虹，磅礴河山，力強地要將水煙的屏障壓制下去。驀然，水煙唇角一勾，張開的手掌不過一個回轉，騰起的清泉如萬劍穿刺，狠絕地向天兵天將刺下，頓時叫一幹人等潰不成軍。淩霄怒煞，對於往昔的神界同僚，水煙下手沒有半分留情。

北華看得驚心，驀然打開她施術的手，喝道：“住手！”

突然，水煙周身一顫，天月珠自袖中而出，光芒大作，然而那道亮光倏地沖向水煙，狠狠將其沖撞在地。

剎那間，四周水色竟消，施下的屏障水劍猝然消弭！

“水煙！”

北華不曾想自己一推，竟害水煙至此，立即上前攙扶探視。彼時，同樣一陣錯愕的水煙半跪在地，默然瞥了一眼盤旋在北華一側的神界至寶，莫非它是在守護北華？萬物皆有靈性，何況是六界珍寶，它雖認偷取它的北華，卻不肯認她這個叛離了神界的魔尊。呵，當真是慧心靈性的上古臻品。

“水煙，停手吧，你帶天月珠走。”北華牢牢握住女子的手臂，看著她流出一道血痕的嘴角，心裏頭難過。為什麽要阻攔天兵天將，她要的東西已然到手，自己終究不會是性命之憂，她何必做到如此。

“速速奪回至寶！”

時機不可失，天霖大聲持兵喝道，打斷了北華的思慮。

不過水煙眼眸一瞥，捂住胸口，立即推開北華，指尖再度幻出蔚藍色的光華。即便五臟有損，六腑有虧，她也不會叫這些天兵天將得逞！

可是猝然間，站起身的水煙突然頭腦一陣恍惚，周身氣血噴湧卻又是力虛氣斷。此時，水煙忽然想起了風岳曾經與她說過的話，“水煙，我們活的太久了。”

是啊，活得太久了，久到氣竭的靈氣，已不能再回來。

“盡頭，我也終於走到了盡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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